本文由「錢江晚報」授權轉載
無論你多有錢,多貧窮,唯一能證明你依然富有的,是你還有選擇,只要你依然擁有選擇的權利,你就是自由的、富有的。 《寄生上流》的片名直接賦予了底層家庭寄生於富人的象徵,他們沒有選擇,無路可走,又退無可退,不擇手段地在富人的殘羹冷炙中討生活。從欺騙、作假、嫁禍到殺戮,基澤一家從溫馨而破敗的地下室溯流而上,最後又順着下水道被大雨衝回那個馬桶裏的穢物會倒灌、窗外總有醉漢解手、空氣裏常常瀰漫着殺蟲劑氤氳的家。
作爲韓國電影的第一座金棕櫚,《寄生上流》在我看來完全是用戲劇的模子刻意營造階層壁壘,脫離了真實生活,戲劇衝突固然強烈,卻也留下虛晃一槍的把柄。整部電影大體上只有三個場景,窮人的地下室、社長的豪宅以及社長從未察覺的豪宅地下避難所。地下室裏那個架高到人的頭頂的馬桶是全片的點睛,基澤的妻子自嘲他們「像蟑螂一樣,燈光一打開就四下逃散」,他們的確生活在馬桶之下——最惡臭的地方。生活環境的差別還不足以構成真正的壁壘,富人夫妻的情慾戲和八分鐘泡麪的段落纔是全片的戲眼。基婷爲父親解決工作,用一條內褲陷害並趕走了社長家原來的司機,社長夫妻表面上對下流的性行爲嗤之以鼻,四下無人的時候借那條廉價內褲喚醒情慾。上流社會用體面的道德、情操掩護真實慾望,底層社會卻連批判的權利都沒有,只能如社長家的泰迪犬一般屏息窺探。
「寄生上流」劇照。圖/Catchplay提供
圖/擷自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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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整部影片對富人階層的討伐也僅僅止步於此,善良卻有些愚蠢、有從商的頭腦卻缺乏社會經驗,而這些如果算是弊病那也是與現實不符的想像,這種想像甚至類似於皇帝挑金扁擔。基澤一家像老鼠一樣一個接一個毫無障礙地進入社長家倚仗的絕不是智慧,假如他們真的可以幫高中生補習英語,可以用藝術治療男孩的心理創傷,可以爲社長開車,可以輕鬆勝任複雜的家務,那麼他們不必寄生富人也可以讓自己走出地下室。底層之所以是底層,他們缺少的不光是錢而已,是維繫生存之外的時間,是談笑無白丁的修養,是一切關於精神的審美的流露。而上層之所以成爲上層,要幺是一代又一代積累的饋贈,這往往伴隨着揮霍和軟弱,要幺是白手起家的精明,那常常不可不謂之狡黠、兇狠甚至殘忍,可不管是哪一種,這部影片中的富人皆不具備。
八分鐘泡麪的戲碼裏,前後兩任管家爲了隱藏各自的祕密,像蟑螂一樣快速尋找庇身之所,拳腳相向只爲了給八分鐘後回到家的夫人端上一碗醬面。所謂窮人的氣味,鼻子是聞到的只是地下室的潮溼,背後真正的世事艱難、自相殘殺和滿目瘡痍,就像豪宅裏的避難所一樣,永久存在卻不爲人知。階層之間的壁壘在於可以同桌而食、同屋而寢,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如同迅哥兒看到閏土年長後的生活,有了幾個孩子,爲了養活這一家子人而變得逢迎,沒了當初的簡單與自由,他的羨慕也便沒了。
圖/擷自imdb。
圖/擷自imdb。
《寄生上流》將兩個地位懸殊的家庭捆綁在一起,撞擊出的火花其實都在意料之內,頂多有幾處巧思值得玩味。若是將寄生作爲一種更魔幻主義的概念,完全脫離現實放在戲劇舞臺上呈現,一定能實驗出更深刻的思考。在我記憶裏,貧窮如果是一種聲音,它會發出招徠生意的叫賣,你不名一文卻忍不住頻頻回頭;如果貧窮是一種氣味,它散發的是累月的油漬、餿了的隔夜菜和梅雨季的潮溼混合在一起的沖鼻;如果貧窮是一種味道,它便沒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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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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