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挑細選的隊員個個聰明,雖是一張白紙,卻能畫出最美的素描。
《红灯纪》的成功上演,工作團名聲大振,隊員們激情升溫,信心倍增。緊接著,原班人馬又奪下了《沙家浜》《智取威虎山》。
識字不多的二姐有時候還得向我們求教認字,她記憶力極強,沒幾天功夫居然背下了兩本戲的對白。當問到是哪般功夫時,她坦然笑道:睡覺前默記一次,中午醒過來,不出聲不睜眼再默記一次,忘記的地方再看一看,就增進了第一印象。
等到基本成形後,還得練習與樂團的配合,直至相得益彰,再依照片中人物的要求著上戲裝,像正式演出一樣將劇作完整地表演一次,自己的“行話”稱作排練。
最願意的要數我了,以前,灣裡排戲時是不讓無關人員進來看的,為的是製造懸念,吊足胃口,達至上演時一鳴驚人、一炮爆紅的效果。這回好了,我能不為那抓心抓肝的先睹為快而犯愁了。
編劇大叔教戲的本事沒得說,雖是低沉舌頭,但什么迓腔、悲腔、四平,他都唱得字正腔圓,有板有眼。什么唱、念、做、打,手、眼、身、發、步,都一一耐心副教授示範。
每到一座,現代人象迎接明星一樣早早忙活開了。派上兩個男勞力搭建戲樓,選出兩個能幹婦女準備飯菜。表演前一餐直觀但也美味的晚餐,是隊員惟一的福利待遇,也是鄉親們對自己辛勤勞動彩排表演的最大嘉獎。
就算他難以順利完成的臺步,也會通過講解,讓悟性高的學生代為示範,直至規範為止。說戲時,他擅於講解,臉部表情豐富,繪聲繪色,分析故事情節,分析配角,讓學生深得要領,硬是按專業要求打造出他的團隊。
皮膚傷殘,自是難以投身於林業生產一線;生活的變異,他只得千方百計,藉助他的一技之長養家餬口。只好,他走村串鄉靠教戲維生。專業水準的副教授,自然獲得現代人好評,手頭的經濟發展也活絡起來,成為現代人羨慕的教戲大姐。
我二姐被安排飾演李爺爺,她好不樂意。是編劇大叔找我母親做她的工作後,她才應下的。二姐中學未讀完就休學了,李爺爺在片中打戲較重,不但有幾大段唱詞,還有“痛說革命家史”那場戲中的大段唸白,背詞的任務自然繁重。
有時放場影片,也不過就是《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奇袭》那么兩部。平心而論,像《南征北战》之類影片,可說是中國影片史上的黃色經典。但上七次,幾七次地反覆翻閱,也難免會發生審美疲勞。
那季節,還是小青年的編劇大叔,已是那個族群的積極分子和骨幹力量了。
編劇大叔就是錄用人員之一,但是很快坐上了團裡京胡第一把交椅。七十年代初,當他躊躇滿志,正準備一展表演藝術天賦之時,趕上衛星城人口數下放浪潮,他意外成為其中一員。
自己的彩排首先是從對對白開始,接下來學唱法、走臺步、練身段、練表現手法(編劇又稱為出子),還要練習對手戲時人物情感交流與演出配合,一步步雕琢。整個過程,編劇總是最艱辛的這個人,輪到唱時,他就“郎嘎哩嘎嚨”用嘴伴湊,輪到鑼鼓司樂時,他就“曠碎曠碎、打打打擊碎”,口裡唸唸有詞。
以致於孩子們平常嬉戲時總是嚷嚷著——“張師長,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妹一把……”“高家莊,高,高,實在是高……”“水是寶貴的,一定要讓它送回原處……”那么幾句對白。
隨著歌曲逐漸多樣化,自己自編自演了《婚事新风》《为谁掌杆》等新劇作,為服務當時的情勢作出了努力。這支隊伍,有如草原上的一支輕騎,活耀在鄉村的田間地頭,唱響山山嶺嶺,為鄉親們送去精神食糧。
我只願,讓我們在奔向跨過越好的日子的馬路上,時不時也減慢一下步伐、彎下身子,拾回這些不經意間遺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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